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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、餛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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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突然出現,德妃心下惶惶,不知所措,馮采女更嚇得慘白的一張臉直接跪伏在地。

而雲鶯微訝之餘心弦稍松,知自己躲過一劫。

有碧梧和碧柳擋在面前,德妃雖已下令,但宮人尚未近她的身。

雲鶯面色如常,鎮靜朝著趙崇福身行禮:“嬪妾見過陛下,陛下萬福。”

趙崇耳邊聽著德妃與馮采女慌亂不堪的心聲,視線掃過地上那支斷成兩截的琉璃簪,眼眸微瞇。他沒有理會這兩個人,只是伸手虛扶雲鶯起身:“愛妃免禮。”

“謝陛下。”

雲鶯順勢站起身,眼簾低垂,等著皇帝開口。

趙崇目光落在雲鶯的身上。

他知她面上平靜,心下也不慌不忙,相比她的鎮定,她身邊那兩個大宮女情緒要激動得多。

“天色不早了,愛妃早些回去安置吧。”

凝視雲鶯數息時間,趙崇淡淡說著,讓雲鶯先行離開。

維持行禮姿勢的德妃一怔。

她有些不確定,又不禁生出幾分期盼,盼皇帝不曾聽見她的那些話,盼皇帝寬恕她,輕輕揭過。

其實在皇帝出現之後,近乎電光石火之間,她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。

這陣子,人人避讓她、事事皆在她一念之間的感覺太過痛快,叫她不覺沈醉,也沈迷其中。

一時便忘了小心謹慎。

若不是挑在這麽個地方堵雲鶯,也不至於……

馮采女瑟瑟發抖,腦袋仍一片空白。

碧梧和碧柳則因趙崇似乎對方才發生的事不聞不問而錯愕不已。

只是對方是皇帝。

她們不敢生出抱怨之心,但越發替自家娘子感到委屈。

“是。”

雲鶯聽言心下卻不做他想,與趙崇福一福身說,“嬪妾告退。”

很快雲鶯帶著碧梧和碧柳離開。

直到走遠了,兩個大宮女面上才敢露出點不平之色來。

“娘子……”

碧梧想要問皇帝為什麽這般態度,可事情涉及天子,終究遲疑難言。

雲鶯知道她和碧柳的心思。

這是覺得皇帝看樣子像會隨隨便便放過德妃,叫她白白受委屈。

但她不這麽認為。

以皇帝脾性,是斷斷不能容忍德妃在後宮肆意妄為的。

對於方才那樣的情況來說,眼瞧德妃執意刁難她,少不得要逼她在那跪到天黑,現下好歹不必吃這份苦頭。碧梧和碧柳站出來護她,德妃同樣不會放過她們。是以皇帝讓她先行離開,雲鶯沒有任何不滿,而皇帝究竟什麽打算也不在這一刻強行下結論。

即便皇帝當真打算容忍德妃這般囂張肆意的行徑,她又能如何?

抑或該說這正是她前一世努力往上爬的原因。

古往今來,深宮之中的女子最大倚仗無不是帝王寵愛。

何曾有道理可言?

“不必多想,我們回清竹閣便是。”

雲鶯輕聲對碧梧和碧柳道,她們也忍下心思,小心警醒護雲鶯回去。

留在原地的趙崇面沈似水。

久久沒有等來半句詰問的德妃小心翼翼擡眸去看他,想要從他的神色中尋得端倪,窺探他心思。

卻在德妃擡眸的剎那,皇帝瞥向跪在地上的馮湄:“你是哪宮的?”

馮湄戰戰兢兢,不敢不答:“回、回陛下的話,嬪妾馮氏,是毓秀宮芙蓉閣的采女。”

皇帝冷笑,一張臉愈發陰沈得像要滴下水來。

“夏江,傳朕旨意,采女馮氏濫言多口,鼓唇弄舌,挑撥是非,不堪采女之位,今降其為末等更衣,打入冷宮。”他語氣淡淡冷聲說著,末了添上一句,“從今往後,朕不想再看見這個人。”

馮采女大駭。

不等她開口為自己求饒,大太監夏江已即刻令兩名大力太監上前捂住她的嘴,將她拖下去。

德妃心底生出的那點兒希冀也頃刻碎裂。

張一張嘴想在皇帝面前為自己辯解,竟不知該說什麽。

她一顆心沈沈落下去,仿佛落入無底的萬丈深淵,浸入不見天日的寒潭。

分明是夏日,她又覺渾身冷得厲害。

德妃眼中滿是驚惶與不安。

待到她艱難從混亂的思緒中尋回一絲冷靜,一擡頭卻只望見皇帝大步離去的高大背影。

沒有只言片語,沒有說罰與不罰,只是將她晾在這裏。

德妃怔怔看著趙崇遠去,直至他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許久才緩緩回神,卻四肢癱軟跌坐於地。

“娘娘!”

大宮女霜紅驚呼一聲,上前去扶起德妃。

“陛下……這是何意……”

德妃神情恍惚,好半晌方喃喃出聲。

雲鶯回到清竹閣不多時便得知馮湄被打入冷宮的消息。

碧梧和碧柳對視一眼,又齊齊去看雲鶯,少傾,碧梧斟酌著道:“娘子,德妃娘娘她……”

被迫在外面折騰一圈終於回清竹閣的雲鶯懶怠斜倚在美人榻上。

她以手支頤,輕輕打了個哈欠:“今兒晚膳吃什麽?”

前世馮湄沾上德妃被亂棍打死。

這一次她沾上德妃,被皇帝打入冷宮,往後等著她的也只會是無盡的淒苦了,甚至說不出哪一種結局更悲慘。

而後宮永遠都不缺結局悲慘的女人。

見雲鶯有些靜觀其變的意思,碧梧和碧柳便把滿腹疑惑收起來。

碧柳道:“娘子今兒午膳說起想吃小餛飩,奴婢這便去小廚房看一看他們準備得如何了。”

雲鶯點點頭。

碧梧沈默中替她又倒了一杯茶水,終是問:“娘子當真不覺得委屈嗎?”

馮湄被降為末等更衣、打入冷宮的消息也傳到其他妃嬪的耳中,卻無人為她可惜。這些日子馮湄沒有少在德妃身邊上躥下跳攛掇生事,連帶著在顧美人、謝寶林等人面前趾高氣昂,仿佛協理六宮的權力有她的份一般。眾人面上未必多言,背地裏卻沒有少嘲諷,如今她被罰,眾人更樂見其成。

這消息卻未傳到賢妃的朝暉殿。

因為在賢妃得到消息之前,皇帝已經出現在朝暉殿了。

“臣妾見過陛下,陛下萬福。”

皇帝駕到,賢妃匆匆忙忙迎至廊下,開口說話的聲音極啞,亦一臉病容。

“聽聞賢妃身體不適,朕便過來看看。”

趙崇淡淡開口,免去賢妃的禮後步入殿內,又問得幾句賢妃的病情。

賢妃啞著嗓子將太醫前來為她看診時的話說與趙崇聽。

解釋過,她溫聲道:“累陛下牽掛,臣妾惶恐,太醫說也不是什麽大病,只須得靜養一些時日,不能操勞。”

趙崇坐下以後又問:“近來六宮如何?”

賢妃眉心微攏,似遲疑了下,繼而深福向趙崇告罪:“臣妾人在病中,精力不濟,實難顧及六宮事務,想著陛下讓德妃妹妹協理六宮事務,便交由德妃妹妹負責。陛下問起六宮情況,臣妾尚未過問德妃妹妹,不知具體情況,難以回答,請陛下責罰。”

趙崇垂眸看著她。

賢妃也感覺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卻不知是否她的錯覺,那目光像是裹著冷冰冰的意味。

可她這些日子確實生病了。

她日日吃藥,太醫隔日便會來看診,病案也都是在太醫院有記錄的。

賢妃心底莫名生出一絲不安的情緒。

皇帝卻沒有再問,站起身道:“朕明白了,賢妃好生休息吧。”

“陛下……”

見趙崇要走,賢妃不由喊他一聲。

“賢妃還有事?”趙崇側眸,語聲冷淡。

賢妃輕輕抿了下唇,只說:“臣妾……恭送陛下……”

皇帝離開後,賢妃才從底下的人口中知曉馮湄被打入冷宮一事,隨後知曉德妃與雲鶯不過兩刻鐘前的那一場沖突。當她知曉這些以後,回想皇帝態度,更幾分不安。賢妃緩緩在羅漢床上坐下,揉一揉額角想,陛下到底什麽意思?

從朝暉殿出來的趙崇心情更加不豫。

作為一國之君,他十分清楚禦下需要有手段,否則是壓不住那麽多人的。

明知如此,在確認賢妃有意縱容德妃在後宮橫行霸道之後,他心底卻生出一種濃濃的疲憊。尤其聽著賢妃那番提前準備好的假裝無辜將自己撇得幹幹凈凈的話。

“陛下……可是要回勤政殿?”

大太監夏江的聲音把趙崇的思緒拉回來。

他看一看漸漸變暗的天色,沈默中說:“去清竹閣。”

夏江躬身領命,立時又揚聲吩咐底下的宮人一句:“擺駕清竹閣!”

不多時,禦輦到得清竹閣外。

趙崇沒有讓人通傳,從禦輦上下來的他大步走向廊下,走到近前也看見被廊下幾盞宮燈照亮的花木盆栽。

其中一些被打理得賞心悅目是他之前的賞賜。另有幾盆才被修剪過,可即使修剪過一樣看得出品質不佳,此外更有兩盆花殘葉敗,根本不堪欣賞。

趙崇記起雲鶯在永壽宮腹誹的那句“被克扣的份例”。

他在廊下站一站,抓了個清竹閣的小宮人問:“這些盆栽都是哪來的?”

小宮人哪敢在皇帝面前撒謊?

何況正愁沒有地方告狀,當即道:“回陛下的話,這些盆栽都是內侍監今日派人送來的。”

趙崇又盤問幾句,才知這些日子雲鶯的吃穿用度無不被克扣了份例。

他面色陰沈,驟知皇帝駕到的雲鶯也迎出來。

“嬪妾給陛下請安。”雲鶯與趙崇福身行禮,擡眼一看,發現趙崇面沈似水,周身縈繞著一股強烈的不快氣息,知他心情正糟糕,便噤聲,一時低下頭去。

但出來恭迎皇帝前她正在吃小餛飩。

今日小廚房包的小餛飩很不錯,皮薄餡香,湯底放了海米和雞蛋絲,鮮美無比,真真齒頰留香。

餓著難受。

饑腸轆轆之際吃著一碗美味的小餛飩,吃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更難受。

雲鶯便沒忍住飛快舔了下嘴唇。

【這些盆栽有什麽好看的?】

【不餓嗎?進去一起吃小餛飩不香嗎?吃兩個小餛飩,配上一口熱乎乎的湯,妙哉妙哉。】

正欲問起這些盆栽的趙崇:“……”

他心情郁郁,她倒沒心沒肺,不知安慰,一味惦記著吃吃喝喝。

趙崇險些被氣笑,又忽覺頭疼,他怎麽偏來了清竹閣?

可是叫雲鶯心下一嘀咕,記起自己尚未用晚膳,那一種腹中空空的感覺變得清晰起來。

小餛飩?也不無不可。

趙崇被勾起食欲,無聲清了下嗓子,覷向雲鶯:“愛妃可曾用膳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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